不辞春山: 5、心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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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殿内气氛微妙至极,而祁宴的一番话,也将卫蓁从战栗之中拉了回来。

    “景恪殿下好些了吗?”卫蓁走上前去,温柔问道,“殿下从方才醒来便一直看着我,可是我身上有何处不妥?”

    尽管指甲刺破掌心已经出了血,恐惧弥漫开四肢百骸之中,卫蓁仍唇角噙着清浅弧度,目光婉婉看着他。

    就在方才那一刻,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设想。

    景恪若是真没从鬼门关回来,东窗事发她或许还会受到牵连,可景恪眼下仍残喘着一条命,就算揭发卫蓁刺伤他,也要不了她一条命,严重程度远远比不上谋害皇嗣。

    他若指认他,她便将他做的种种都抖出来。

    只是这样的事流传出去,大抵风言风语不会少的,或许她会被外界苛责,又或是楚王站在他这一边,到时候外人指不定怎么颠倒黑白,道她也是德行有亏,故意行勾引之举。

    可从头到尾都是他生性放浪,觊觎未来王嫂,卫蓁不觉得自己有何错。

    到时候,她与太子的婚事大概会作废,可这本就是上头赐婚,卫蓁与太子并无多少感情,也不寄托这一桩婚事过活。

    不过是她被遣回到南地罢了。

    南地草木丰茂,长风自在,她和阿弟总驰骋在原野之上,看云霞海曙,山峰岚色,哪怕京都繁华富庶,她依旧怀念从前无忧无虑的日子。

    而他景恪敢无所顾忌地揭发她,说是他在太后寿辰前,心思龌龊,意图对未来太子妃图谋不轨,才导致这番境况?

    卫蓁回想那一夜,眼尾难以抑制地微微泛红,却仍嫣然轻笑看着他。

    “六殿下,”王后又唤景恪,此前几番得不到回应,态度明显有些不耐了,“若是殿下无事,本宫便让这些人都退下了。”

    王后站起身,华美的长袍从踏板上滑落坠至地面,双手揣在大袖之中,睥睨着床上的男人。

    美妾闻言转身,对景恪道:“王后殿下要走了。妾说一句,殿下点头或者摇头便是了,那夜暖殿之中,是不是有刺客闯入伤了殿下?”

    卫蓁垂下目光,看到他搭在床边的手,紧扣了床榻边缘,手背上青筋暴起。

    恨意在他眼中涌动,那双眸子红得几乎能滴血。

    殿内静悄悄的,只余香炉中燃烧宁神香发出的窸窣响声

    良久,景恪侧开了脸,仰面喘息着,嘴角慢慢勾起一个笑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他喉口艰难的上下滑动了一下。

    王后满面愠色:“果真是那两个刺客,那两人乃乱党之后,家族被拔除多年,狼子野心仍不死!”

    得了这样的回答,王后也无意再多留,走前吩咐宫女好生服侍着景恪。

    卫蓁随之走出大殿,曲裾曳地逶迤,到了帘幕旁,回眸看去,与景恪投来幽暗视线对上。

    他果真不敢揭发她。

    可这样睚眦必报之人,怎么会甘心咽下这口气,吃了亏也必定会从旁的地方,千倍百倍地报复回来。

    她知道,他不会轻易放过她的。

    卫蓁出了大殿,令护卫去给祁宴传话,约他在一处偏僻的假山旁见一面。

    二人立在小道上,旁侧花墙上花开得秾丽,在衣袍上投下参差错落的花影。

    卫蓁向他行礼:“方才多谢少将军帮我说话。”

    “不必言谢。”少年抬手遮了一下头顶的艳阳,“那我走了。”

    “等等,”卫蓁唤了一声,面前少年脚步停了下来,转过身来,“还有何事?”

    卫蓁走到他身前,深吸了一口气,朱唇轻启:“一直以来少将军都在怀疑我,觉得我与景恪的案件脱不了干系,其实少将军的怀疑不无道理,那一夜我确实在暖殿之中。”

    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头的秘密终于宣之于口,卫蓁只觉压在心里的石头都轻了一半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他秋水般的眼眸与她对望。

    卫蓁便猜到如此。他此前特地来见她,温柔唤她表妹,种种所为也果真是为了套她的话。

    那他是不是也推测到,那夜景恪差点对她做了什么?

    卫蓁轻声问:“只是我很疑惑,也想知道,少将军为何知晓我伤了景恪,今日仍旧帮我作证?那可是伪证,如若景恪当下就否认,真查起来少将军怕也少不得被牵连。”

    “景恪不敢指认你,”祁宴肯定地道,“此事本就是景恪之错,今日即便不是你,换作旁人遇到此事,我也会帮忙。不必记挂。”

    祁宴语调平淡,看向一侧的花墙,似乎只想很快将揭过去此事,也不愿她在此事上过多感激。

    卫蓁怔然。

    可他是负责调查这个案件的长官,按理应当如实禀告,怎应该帮忙隐瞒,还替着她做伪证?

    “若没有其他的事,我便走了。”融融阳光倾泻在他身上,他那双眸子显得明亮又澄澈。

    卫蓁见他要走,慌乱之下拽住他袖摆,只道:“祁少将军当真是心肠极好。”

    祁宴古怪看她一眼。

    祁宴轻笑道:“自小到大听过许多夸赞,倒是头一回有人夸我心肠极好。”

    外人都说,祁少将军卓拔不群,耀眼如天上日,与之相处如日月入怀,只是天上日也都是遥遥不可及的,令人只敢远观,不敢近攀。

    卫蓁却觉得,他应当也是极其易相处的人。

    那夜他带兵搜查,她在他面前褪下衣裙,将脖颈上的指痕给他看,他侧过脸去,最后又僵硬地帮她拉好衣裳,柔声提醒她穿好衣物。

    分明是一个心软之人。

    方才面对景恪时,景恪面目阴沉、对所做所为没有分毫悔改,卫蓁都没有难受,可眼下他柔软而坚定的一番话,却让卫蓁心头涨涨的。

    “少将军本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,却还是帮我,我真的不胜感激。”她笑靥明媚,在深红淡粉杂糅的花影中仰起头。

    祁宴眸光落在她面颊上,看她双眸明闪,淬着金色的光,这一次,没有打断她的道谢。

    “以景恪的性子,绝对不会善罢甘休。你与你阿弟都得小心一点。”他淡声提醒。

    卫蓁知晓的,又想起一事:“之前托少将军去查值夜的侍卫。”

    “已经有一些眉目了,不过背后还牵扯到一些人。全查清便会告诉你。”他神色微微凝重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卫蓁道。

    要说的话基本已经道完,卫蓁在春色中与他道别。

    **

    刺目的阳光穿透窗纱,驱散殿中阴影。

    离宫殿中,景恪在床榻上,正服着药,口中忽吐出一口污血。一侧服侍的美妾拿帕子擦去他嘴角血迹。

    景恪将人一手推开,美人惊呼一声,惶惶然跌跪在地。

    他靠在床柱上,大口大口喘息着,脖颈上,血又透过纱布浸了出来。

    一侧幕僚急切道:“还不快去唤医工——”

    “不必。”景恪开口,那犹如刀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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