坠欢: 17、纸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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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那叫绥靖。

    赵沉茜没耐心再废话了,她冷冷收回长袖,越过谢徽,大步朝外走去。擦肩而过时,谢徽隔着猎猎风声,清晰地听到赵沉茜说:“我说了,不会出兵。你最好死了这条心。”

    掷地有声,独断专行。

    赵沉茜头也不回走出坤宁宫,意外在宫墙拐角撞到人。皇帝披着斗篷,脸冻得红彤彤的,身后宋知秋摇摇晃晃提着灯。

    赵沉茜奇怪地看着他们:“皇帝?你在这里做什么?”

    皇帝脸上飞快闪过尴尬,笑着对赵沉茜说:“皇姐,我见你久不回来,就下来找你。没想到刚走近坤宁宫,就遇到你了。”

    刚来吗?赵沉茜扫过皇帝和宋知秋身后干干净净的雪地,不置可否,说:“我出来醒酒,差不多清醒了。你要继续在外面散步,还是现在回去?”

    “我与皇姐一起回去。”皇帝忙说道。他看到赵沉茜只穿着下午那身衣裳,没有披斗篷,对宋知秋说道:“夜里风大,皇姐小心受寒。宋氏,将你的斗篷给皇姐披上。”

    宋知秋狠狠怔了下,反应过来后连忙低头,手忙脚乱脱衣服:“是。”

    赵沉茜瞥了眼宋知秋,冷漠道:“不用了。我嫌丑,你自己穿着吧。”

    宋知秋的斗篷解到一半,她手里握着系带,尴尬地不知该怎么办。皇帝关怀道:“皇姐,风大寒重,你出来这么久,当心得风寒。”

    赵沉茜轻轻笑了声,道:“不必,照顾好你们自己就行了。我的身体,说不定比你们强多了。”

    赵沉茜不肯要,皇帝也不能强求,他道了声“皇姐提醒的是”,然后回头对宋知秋说:“把衣服穿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赵沉茜回到宣德门楼,这里依然在醉生梦死,孟太后并没有发现她离开过。赵沉茜陪着众人意思了会,垂头整理衣袖,示意差不多行了。皇帝会意,宣告今年的与民同乐就此结束。

    皇亲国戚们陆续下楼,哪怕他们都是享乐惯了的,经历这一天也都累了。此刻宫门已经上锁,他们都要留宿宫内,众人送孟氏回庆寿宫,稍微寒暄了两句,就各自回宫殿休息。

    赵沉茜看时间差不多了也要回去,孟太后却拉住她,说:“你着急走什么,如今见你一面可不容易,今晚你就别回去了,陪我住在庆寿宫,我们娘俩说说话。”

    赵沉茜不忍心拒绝母亲,何况她也不想回去面对坤宁宫那串烦心的风铃,便应下了:“好,我让人把梳洗的东西搬过来。”

    “搬什么搬。”孟太后说,“这么晚了,搬来搬去多麻烦。我这里什么都有,你用我的就行了。”

    赵沉茜看向孟太后的梳妆台,沉默了一下,说:“还是搬我的东西过来吧。”

    坤宁宫和庆寿宫不远,宫人很快回来,搬来了赵沉茜惯用的胭脂、水粉、香料、发油、澡豆、面脂……林林总总摆了一地。赵沉茜沐浴焚香后,在身上涂了特制的丁香面脂,然后又打开一个盒子,挖了一块,仔细地涂抹在头发上。

    赵沉茜惯用的侍女都在公主府里,今夜她留宿宫中,没有人可用,她信不过普通宫娥,索性自己动手。孟太后看到,说:“我来替你涂吧。”

    赵沉茜犹豫了一下,本来是想拒绝的,但看在母亲也是出于好意,勉为其难道:“好吧。”

    孟太后心想不就是涂个发油,能有多难,然而上手之后,却发现她还是低估了。

    赵沉茜东挑西拣,要求极多,孟太后被支使得团团转,无奈叹道:“你讲究真多,我一个女人都看着麻烦。要是换成男人,谁耐烦你这么折腾?”

    “不耐烦就滚。”赵沉茜语气平淡,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惊世骇俗,“我是堂堂公主,要什么有什么,缺一个男人吗?”

    孟太后面露无奈,她将一缕发丝涂好,归置到赵沉茜脖颈侧方,慢悠悠开口:“今日,你是不是和驸马吵架了?”

    赵沉茜一愣,立即反驳: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别骗我。”孟太后说,“我听不懂朝廷大事,唯独多活了几年,在男女之事上还看得懂。今日你下去后,没一会驸马也下去了,我原以为你们去说小话,没想到回来时,两个人更紧绷了,看着就和仇人一样。他对你做什么了?”

    赵沉茜脸色不善,不想让那些糟污事脏了孟太后的耳朵,硬邦邦说:“没有,就谈了几句朝事。”

    孟太后轻笑,在上元佳节,年轻男女约会的大好日子,他们两人谈朝事。孟太后叹了口气,放下赵沉茜的头发,问:“谈朝事吗?谈朝事能吵成那样?”

    赵沉茜含糊道:“意见不合。”

    “不是意见不合,是因为你不喜欢他,所以无论他说什么,你都觉得是错。”孟太后温温和和的,猛不丁放出一剂重锤,“你和娘说实话,你是不是还想着容家那小子?”

    赵沉茜本来是想反驳的,但她虚张了张嘴,发现孟太后说的对。

    当初她挑中谢徽做同盟,一方面是看中了谢家的影响力,另一方面是谢徽就事论事,不固守儒家那套道德规范,却又懂得拿道德为己用,是一个将实干和理想平衡得很好的人。她这个人小气且记仇,一件事要么完全听她的,要么她就撒手不管,这种性格其实并不适合官场,谢徽很完美调和了她的尖锐,他能周全所有利益,无论用什么路径,总归能让她的构想落地。

    今夜谢徽提出来的解决办法,其实是一个完全理性、客观,为了达到最大利益而取舍掉人性的方案。因为太理智,都显得冷血。

    放在以前,赵沉茜哪怕无法赞同,至少也能欣赏谢徽的清醒。但今夜她却失态了,可能因为,这次被舍弃掉的,是她最对不起的人。

    赵沉茜静了一会,低声说: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孟太后没有问是哪个没有,握着梳子,将她的头发从头梳到尾,说:“一梳梳到底,二梳白发齐眉,三梳子孙满堂。茜儿啊,女人和男人不一样,男人是树,要生得笔直,成为顶梁柱,倒下也是轰隆隆一声。女人却要像水,以柔克刚,无论发生什么,都接受它,并活下去。”

    赵沉茜不能赞同:“娘,谁和你说的,女人要活得这么窝囊?”

    “傻女儿,这不是窝囊。”孟太后放下她的头发,轻轻拍了她的头顶一下,“这是生活。”

    赵沉茜已经许多年没有被人拍过脑壳了,印象中只有启蒙之前,孟氏教她认字时,她总是没耐心做重复的事,会被孟氏轻轻拍一下脑袋。后来随着她长大,展露出超乎同龄人的冷酷和狠心,她们母女之间变成赵沉茜强,孟氏弱,许多事都要赵沉茜拿主意,孟氏就再也不会拍她了。

    时隔多年,她都成了号令朝堂的长公主,竟然要被母亲打脑袋。赵沉茜觉得很无语,孟太后却完全没放在心上,将她摊了一桌子的东西归置好,说:“这里我来收拾,你去睡吧。”

    赵沉茜心想她都这么大人了,还要母亲帮她收拾东西?但她刚上手就被孟太后赶走。

    在母亲面前,似乎永远可以心安理得做小孩子,赵沉茜的心慢慢安定下来,看着孟太后把东西收好,然后吩咐宫娥将孟太后送回房。她亲眼看到另一间宫殿熄了灯,才吹灭蜡烛,上床睡觉。

    今晚十五,月色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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