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古尘: 2、第二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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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无人知晓纪长宁是以何心情说出这二字,悲喜又各占多少,她只是苍白着一张脸站在两人面前,连表情都同平时无二。

    恍惚间在想,她和晏南舟是如何变成这样的?明明身在一处,却仿佛相隔千里,无形屏障搁在她同晏南舟之间,无论如何也难以跨越,明明也曾月下谈心,明明也有过少年悸动。

    眼前这两人紧紧相贴,发丝再风里缠绕,连倒映的影子都难舍难分,亲密无间,这般姿态自是再容不下第三人,倒显得她孤身一人形单影只。

    心口涌上一股酸涩之感,纪长宁本以为自己早已习惯,可依旧会感到难受,这种痛不似刀伤火燎,只是用千百根细长的针,一点点扎进心上软肉,不能过快,刺破表面,割开软肉,深深扎进内里。

    就像此刻,犹如凌迟。

    晏南舟感受不到她的情绪变化,紧紧握着孟晚,肩并肩,身影相叠,沉浸在自我喜悦中,笑着道:“师姐可否愿意?”

    细细论来,二人皆有师长,这新人茶如何也轮不到纪长宁喝,于理不合,更不论其中还有所不能言之由,故而望向孟晚张口而言,“既是你们大喜之日,我自当祝贺,可婚娶之礼需得拜天地,敬高堂,我与晏师弟……”

    说到此处,纪长宁顿住,目光偏移瞥向晏南舟,不想教旁人瞧见太多情绪,眼眸偏移半毫,神色自若,将话补全,“不过同门情谊,如此之礼我怎能受,这茶便不喝了。”

    用词严谨,淡定自若,依旧是那个冷静自持的纪长宁。

    可晏南舟却从其中品出了几分疏离,几分客套,仿佛二人陌生至极,并无半点亲厚,这让他感到惊讶。

    兴许是不满被人拒绝,他唇角的笑容有些僵住,面色不喜,下一秒笑意加深,好似并未将这句拒绝放在心上,忙改口:“师姐说的在理,是我考虑不周,大婚当日敬茶确是不妥。”

    未等纪长宁松了口气,晏南舟再道:“既如此,不如今日吧。”

    说罢,从芥子袋中取出酒具,一手执杯一手倒酒,随之,递出其中一杯,扬唇浅笑,“以酒代茶,我敬师姐一杯。”

    动作和言语都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。

    纪长宁抬眸,抿着唇不语,对晏南舟不依不饶的行为感到恼怒,语气变得生硬,“不了,于理不合。”

    “也对,对师姐来说礼法规矩比什么都重要。”晏南舟笑容维持不住,脸色沉了下来,上前一步,微微附身,下垂的目光就这么落在纪长宁脸上。

    从侧方望去,他整个人将纪长宁完全笼罩,被拉近的距离带着强烈的攻击性,容易让对方生出被冒犯的不悦,明明是个失礼的举动,可晏南舟说出的话却委屈不已,“可于我而言,我这条命得师姐所救,父母双亡,原以为师姐是我在这世上唯一至亲,盼着大喜之日能得亲人祝福,未曾想不过一杯酒师姐也不愿喝,看来,不过是我自以为是罢了。”

    二人便这么对峙着,不同的是一方面无表情,一方面带苦笑,杯中的酒被微风吹得泛起水痕。

    孟晚站在一旁,像是被忽视了存在,带着难以融入的窘迫,她看向身旁的心上人,目光和神情不同平日里的随和温柔,而是带着咄咄逼人的强势,微倾的背,下垂的眼,无一不让孟晚陌生。

    她心底涌上一股怪异,甚至感到恐慌,可这念头转瞬即逝,又恢复正常。

    晏南舟自是不知孟晚所想,或许忘记她的存在,只是端着酒杯,目光却直直盯着纪长宁,没有避讳遮掩,颇有不死不休的意味,直到后背被人拍了拍,方才清醒过来。

    身后的孟晚扯了扯晏南舟的袖子,小声嘟囔,“小木头,你挡着我了。”

    一边说着一边越从晏南舟身后探出脑袋,笑的眉眼弯弯,“长宁,你莫要生气,前些日子我们下山时瞧见有人娶亲,见那对新人得亲至亲祝贺白头偕老,便好生羡慕,这才生了念头。”

    修仙的人寿命较长,容颜更较凡人衰老的慢,可即便这样,晏南舟还会像普通人一般,期待和孟晚的白头偕老,好生可笑,好生令人羡慕。

    纪长宁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何心情,只觉得心口酸疼,看不见血,却疼的她呼吸紊乱,胸腔起伏着,忙接过酒杯,朝着二人道:“我祝你们白头偕老,永结琴瑟之欢。”

    语毕,仰头将酒饮尽。

    酒入喉肠,激起火辣辣的灼烧之感,不够醇香,而是酸苦难咽。

    晏南舟看着纪长宁仰头时绷直的脖颈,眼神暗下去,同这人坚韧的性子不同,白皙到过于脆弱,他一只手便能掐住,不知为何喉咙有些干涩,只好收回视线饮酒。

    瞧不出二人暗潮汹涌,孟晚松开晏南舟,轻快的跳到纪长宁身旁,亲密的挽着她的手撒娇,语气软甜动听,“长宁,往后你便是我和小木头的亲姐姐。”

    纪长宁不喜同人亲近,再加上被孟晚的动作扯到伤处,微微皱了皱眉头,不动声色将手抽了出来,“我有些累了,不送。”

    见此,晏南舟笑意加深,忙接过酒杯沉声:“既如此,那我和晚晚便不打扰师姐了,师姐好生休息。”

    二人笑着告辞,从纪长宁身侧走过,刚走两步,孟晚娇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“看吧我就说门派上下把长宁传的太过分了,她不过是面冷心热的,咱们好生同她说,她一定会答应的。”

    “若是师姐不应呢?”晏南舟伸手替蹦蹦跳跳的少女拨弄着落叶。

    “那我便赖在长宁的院中。”

    “你啊,”晏南舟无奈笑笑,表情满是宠溺,“你若待在这儿,师姐的耳朵怕是不得安生。”

    “嚯,”孟晚冷哼了声,停下脚步,瞪圆的眼睛泄露出她的不悦,“小木头,你说,你这是嫌我吵了?”

    晏南舟连忙辩解,讨好拉住人衣袖,“我哪敢啊!”

    “那我在你心里是不是温柔安静?”

    “这,倒也没有......”

    “你!”孟晚跺了跺脚,气冲冲跑开。

    “晚晚,晚晚!”晏南舟立马紧跟而去。

    声音渐行渐远,纪长宁才转过身,盯着二人离开的背影,任由心口的针又往里扎进去一分,牵扯着肩膀的伤处,她不由弓背弯腰咳嗽了几声,步履踉跄的推开半掩着的房门走了进去。

    木质的房屋空旷冷清,被简单的收拾了一番,但因为长久没有人居住缘故,空气弥漫一股难闻的味道,推开窗,微风涌进,味道消散些许。

    纪长宁吐出口浊气,将背上的剑解下放在桌上,正从柜中取出伤药,刚坐下,便见桌上佩剑震动不已,连桌上茶具也随之晃动,不悦训斥,“莫要胡闹。”

    这剑似有灵智,被训斥了句,倒是安分下来,只是在纪长宁褪下衣袍,露出肩上狰狞见骨的伤处时,突然出声,“伤口怎又裂开。”

    声音清脆稚嫩,犹如垂髫孩童,说话内容却带着和年纪不配的成熟,“那黑蛟确实有些能耐,你作何非得取那离火晶?”

    纪长宁未接话,只是将头发撩至一边,拿起桌上的白瓷药瓶,用牙齿衔住瓶塞,偏头垂眸,冷着脸握住瓶底倾倒。

    黄白色的粉末纷纷扬扬撒了下来,落在血肉模糊的肩膀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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